“都怪你”
  余吟其他科都好,就物理不好。偏物理老师喜欢她,想锻炼她,把她安成了课代表。
  但最近,陈老师请假一周,学校给他们安排了代课老师。余吟得更加努力和老师配合,绝不耽误自己本分内的工作。
  没想到,她是七班的正教老师,还让她课上去找七班物理课代表拿新印好的卷子。
  陆玉棹的班。
  余吟心弦一紧,看着老师,想找个理由拒绝,偏偏无法启齿。她甚至担心自己效率低下,惹老师对她印象不好。
  咬咬牙,她转身出去。
  同时在心里祈祷,陆玉棹是个混子,一定不要在班级,最好今天根本就没来学校。
  她步伐格外慢,在上着课的七班门口徘徊许久,才轻轻敲了门。
  门开着,上课的老师投来目光。
  余吟说明来意,老师点点头,帮她问了句谁是七班的物理课代表。
  霎时,众人的目光齐聚往后看,连同余吟的,一同落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。两个男生都在睡觉,温煦的晨光下,只能看清朝左朝右的脑袋,毛茸茸的。
  老师无奈,也没继续讲课,示意余吟自己进去叫人。
  她一个外班的,贸然叫醒人家太尴尬,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老师,肯定更尴尬。
  余吟硬着头皮走进去。
  可越靠近,越觉得靠过道坐着的那个身影熟悉。她停步在他面前时,终于看清那张鼻骨挺拔的脸。
  竟然就是她避之不及的陆玉棹。
  余吟脸色霎时一白。
  她心跳快得要撞出胸腔,浑身血液都在惊慌地沸腾,好想转身离开,但她是个怯弱的人。
  她尽快恢复冷静,只能祈祷,七班的物理课代表是他旁边睡着的那个男生。她翻过手背,用弓起的指骨,轻轻敲了敲那男生的桌面。
  几乎是同时,对方蹙眉坐起身。
  他眼睛是微扬的凤眸,眯眼睨人,倒是有和陆玉棹相同的气质,都很不客气。
  余吟心头一颤,声音刻意放轻:“陈玉珠老师让我来找你拿物理卷子……”
  覃饶神情没什么变化,伸手随便在桌箱里一掏,拿出好厚一沓卷纸。他没说话,用眼神示意余吟自己看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余吟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位同学什么脾气秉性,此刻这般是睡不够还是脾气差,她只怕吵醒旁边那个如沉睡雄狮般的陆玉棹。
  她着急,翻看卷子的手都微微颤抖。看到卷纸题头是物理科目后,她连连点头:“是这个……谢谢。”
  甚至没有查数,她按感觉拨了一小沓,转身就要走。
  纤细的手腕就被牢牢攥住。
  接触的皮肤,如被火焰炙烤,烫得她心头一坠。她惶然回头,对上一双黑漆沉倦的眸子,正深深地看着她,不带丝毫刚睡醒的迷蒙,好像已醒来多时。
  “你找的人是我。”
  陆玉棹睡醒的嗓音慵沉,带着一点刁难人的飘忽意味。
  余吟听得出。
  她手臂线条暗自蜷紧,不动声色地往后拽。陆玉棹就松开她,仿佛刚刚的拉扯只是随手留人。
  她不想和他说话,也不看他,低垂着眼,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:“老师让我来拿的……现在等着用呢。”
  拿老师的身份压他。
  岂料陆玉棹根本不在意。
  他随便拿过一张卷纸,翻过来,白面朝上,放在桌边,“签字,证明你拿的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神经病。
  进来一分钟不到,余吟却感觉如芒刺背,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她。而造成她所有难堪和紧张的凶手,都是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混蛋。
  她没过问,也没犹豫,拿起他桌上的笔,在纸上囫囵签了自己的名字。丢下笔,她转身往外走。
  大概十多步的距离,余吟觉得格外漫长。直到彻底离开这些陌生人的视线,她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。
  陆玉棹真的恶劣。
  她以前也去过其他班级帮老师拿东西,人家们都很客气,但他不是,他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都让她觉得是使坏前的寻思。
  余吟光是想想就后背发凉。
  赶紧往班级走。
  刚转下楼梯,她腿心咕咚一下,好像有液体流出来了。她顿时止步,对那种感觉再熟悉不过。可算算时间,还没到生理期。
  是发生关系影响了吗?
  她不懂。
  她只是很担心,没带卫生巾。
  尝试着继续往前走,没出几步,又有一股涌出来。她这回直接断定,她是真来了例假。
  手中的卷纸成了烫手山芋。她应该先送回去,再去洗手间,可她现在根本不敢继续走。
  水无高中并不强制要求穿校服,她爱穿是因为私服少,现在腿上的短裙根本不够厚实,如果她来的量大,想必还没到班级,就会从屁股后面露出来。
  她一下子彻底慌了。
  无助地左右逡巡楼梯两端。
  脚步声由远及近,她刚下来的楼梯口走下一道格外高大的身影,从头顶笼罩住她。她的身体对他有惊惧反应,双腿僵硬地往后躲,脊背倏地贴墙。
  陆玉棹偏偏径直朝她而来。
  停在她面前。
  和刚睡醒的模样不同,他此刻眼神清厉,居高临下地睨着她,说不上来的寡薄。
  “躲在这儿等情郎?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余吟脸色刚刚煞白,被他一句话激得涨红,“谁等你了!”
  越激动,小腹反应越敏感。
  她悄悄夹紧腿,脸色又发白。
  陆玉棹轻呵,又往下一阶台阶,和她站到一处,微微弯腰,视线和她齐平。
  他那双生来自带深情的桃花眼微敛,噙着满腔的戏谑,慢悠悠道,“心里想的都是我吗?这明明是司元枫的楼层。”
  “!”
  余吟气得拿卷纸的手发抖。
  “你真不是人……”
  她胆小懦弱,但在他面前,不知为何,会敢于一点点的反抗。
  岂料,陆玉棹勾唇,神姿不甚在意。就在余吟以为他只是路过,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时,他突然按住她肩膀,把她往台阶下推了一把。
  她受惯性,啪嗒啪嗒地往下踩了两三个台阶。刚安生的小腹又抽动,有股热流不受她控制,顺着腿根蜿蜒地淌下。
  余吟霎时僵在原地。
  她恨,恨自己在他面前暴露了狼狈的一面。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。
  陆玉棹作弄她后,嘴角挂着薄笑,但看见她腿根流下的血色,略微上扬的弧度一僵。
  他没穿外套,想遮也没法子。想了想,他从裤袋掏出自己常备的手帕。
  “你流血了。”
  口吻冷静得好像此事与他无关。
  也确实。
  他肯定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。
  余吟咬紧后牙转头,眼神嵌着愤恨,盯着他,却怎么都说不出“都怪你”三个字。这话像打情骂俏,她现在只想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