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寡妇京城寻夫记 第9节
  云挽振作精神,轻声安抚了爹爹许久,直至他服下药剂昏昏欲睡后,她轻轻把碗放下,看着剩下的破损红果。
  她放入嘴中,一瞬间的酸涩直接冲上了她的鼻尖,她却不停的吃着果子,压抑许久的泪水瞬间流下。
  “...真酸...”
  她背对着炕,不停的拭去眼角的泪水。
  而原本昏睡的云存义缓缓睁开双眼,看着闺女瘦弱的后背,眼泪顺着满是沟壑的脸颊缓缓流下。
  云挽平复好情绪,看着天边的乌云,她想着隔壁瘦弱的陆誉,赶忙抱着一床厚被子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  “最近天气凉了,这床被子是我前几日才晒过的......”
  “上午的那个男人是谁?”
  她话还未说完,陆誉突然问道。
  云挽抬眸看着陆誉的眼眸中满是认真,两人相对坐在炕沿,她轻声说道:“是我亲叔叔。”
  末了,她又赶忙说道:“你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,他一定会伤害你的。”
  陆誉想起云挽颤抖着举着菜刀的样子,垂眸说道:“那你呢?你就不害怕吗?”
  “不怕,我爹还在,他不敢。”
  云挽仰着头,故作坚强地说道。
  陆誉再次问道:“伯父还有多久时日?你还有可以依靠的亲戚吗?”
  伯父?
  云挽脑子暂停了一下,一瞬间思索到陆誉在问爹爹,低声说道:“郎中说我爹可能还有一个月了,我姥爷不要我,爷爷奶奶也都死了,家中已经没有亲戚了。”
  说罢,她呆呆地看着屋内一角,眼睛一动不动,疲惫仿若西北的沙尘包裹着她的身躯,整个人仿若木偶一般。
  陆誉喉咙上下滚动,欲言又止的话语思虑了许久,终于说出了口。
  第8章
  陆誉沉声说道:“我愿意...”
  云挽眼睛睁得巨大,她赶忙攥着他的衣袖,紧张到磕磕巴巴问道道:“你...愿意当我的夫君了吗?”
  陆誉摇了摇头,“不是,但我愿意帮你一把,你有想过你父亲离世后,你该怎么生活吗?”
  陆誉看着面前稚嫩的少女,沉声问道。
  云挽面容皎皎,双手白嫩,一看便不是常干农活的样子,以前家中的生计,大抵全依仗的是那位病倒的父亲。
  陆誉看着她怔在原地,他继续说道:“我虽不记得前尘往事,但也能生存下去,既然你救了我一命,我便帮你一把。待你父亲离世后,我带你离开这里。”
  “离开这里...我...我能去哪呢?”
  陆誉垂眸思索着,手指下意识轻点着炕桌,“我觉得我应该有能力安顿好你。给你寻个如意郎君,再寻个挣钱的好去处。”
  云挽猛然抬头,眼眸微颤道:“可,这个宅子怎么办?会被叔叔夺走的。”
  陆誉不紧不慢道:“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。”
  云挽眼眸闪躲,许久都没有说话。
  在陆誉的注视下,她红着眼眶,沙哑地说道:“可把你从江边救上来的是别人,我只是给你简单施救...我什么都没有干...你不用对我这么好。”
  云挽看着面前瘦弱如书生样貌的陆誉,她不愿成为他的累赘,也不配得到这么大的报答。
  “也许村口的人说的对,我...可能就是会克所有人,有一天会克你...”
  云挽微微颤抖说道:“我爹爹身体很好的,就是一瞬间...”
  陆誉道:“人总会生病。”
  良久之后,他又说道:“我也不是谁也会帮。”
  云挽的心脏瞬间被一股暖意包裹,她已经孤独了许久,因为村中流言蜚语没有同龄人愿意和她玩。
  一个人在冰雪中走了许久,便不觉得冷,但突然有人手持火把说,可以一起走下去的时候,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。
  云挽红着眼眶,下意识握着陆誉放在炕桌上的左手,噙着泪水哽咽说道:“谢谢你,你是个好人。”
  陆誉眉宇微动,下意识抽回手,神色淡淡道:“我不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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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家中多了一个劳动力,云挽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。
  陆誉就像影子一样,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。
  她做饭的时候,他帮着烧火;她熬药的时候,他站在院子中砍柴;家中不论大小事务都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。
  陆誉就像翱翔在天空中的苍鹰,成熟稳重而又见识过大千世界。
  云挽总是下意识寻找着他,回首看到男人宽厚的背影,心也安定了许多。她想,若是以后寻个像他这样的夫君,大抵也会过这样的好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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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今天去后山菜窖取菜的云挽许久都没有回来。
  陆誉眉宇微蹙,看着云存义还在昏睡,他在小院中站了片刻后,拿起手边的柴刀走向后山。
  路上二黑似是明白了他要去哪,跑在他的前方带路。
  陆誉脸色微沉,越走越快,突然在一处拐角听到了一声惊呼声。
  他愈发攥紧了手中的柴刀。
  当他跨步前进,循声而望,却怔在了原地。
  云挽趴在一颗野红果树的树梢上,脚尖踮着踩在枝干上,她准备下来的梯子却倒在了地上。
  她脸色红红地望着他过来的方向,赶忙回收目光,手指紧紧扣着树干,紧紧把脸藏起来。
  只听她小声说道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  陆誉的心底却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,云挽对他的感谢竟如此笨拙而又真诚。
  只是因为第一天他把整碗果子吃完,云挽便每日总是会给他备下一小碗红果。
  这都是她害怕地趴在树梢摘下的着最红的果子。
  陆誉没有说话,默默扶起梯子,手掌紧紧攥着云挽的胳膊把她从树上带下来。
  云挽的发丝已然被树枝勾起,脸颊羞红一片,眉宇的朱砂痣也变得艳丽。
  她眼眸不敢望向陆誉,总觉得她给他添了麻烦。
  但下一刻,陆誉突然踩着木梯,爬到了树梢上。
  “云挽,捡果子。”
  陆誉话音刚落,如雨般的果子便从树梢掉落。
  云挽仰头看着站在树梢上的陆誉,风沙吹拂着他的衣襟,宽大的手掌摇晃着粗壮的树干,也晃动了她的心。
  如同每个姑娘的青春萌动,云挽却笑着流下了泪水,她把心中的一点念想彻底埋葬在心底的角落。
  他只是感谢她的恩情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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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自从云青田耀武扬威地离开小院后,整个村子都知晓了云存义病重的消息。
  好心的村民们迫于云青田村霸的淫威不敢来探望,只得趁着夜色偷偷给放云家小院的门口放些金贵的吃食。
  云挽看着装满吃食的小篮子,感恩的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,但她的爹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。
  他昏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久,醒来之后也吃不下东西,只能用勺子喂些汤药。
  忽然有一夜,云存义突然醒了。
  环视屋内,炕沿边上趴着他的好闺女,旁边的椅子上还睡着一个男子。
  云存义顾不得询问,只是收回目光,就像小时候总是抚摸着云挽的发丝一般,他撑着虚弱的身子,浑浊的眼中满是不舍和留恋。
  “爹?你怎么醒了?”
  云挽缓缓睁开眼睛,意外看到了清醒的云存义,她赶忙从撑着炕沿站起身来。
  陆誉睁开双眼,看着云存义清醒的双眸,他却默默退出了屋内。
  人在离去前的回光返照,总要给他们父女留些说话的空间。
  “好闺女,让爹再看你最后一眼。”
  云存义虚弱地说着,眼泪顺着鬓角滑落。
  云挽好似明白了今晚意味着什么,她伏在云存义身上,哽咽着说道:“不,我不要最后一眼。”
  云存义使出浑身力气推着云挽,“爹...快不行了,你...知晓咱家...钱财在哪里,你快走...莫要耽搁了...”
  “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,门外的那个人是我找到的......”
  云挽撒谎道:“是我找到...夫君。”
  云存义想着方才的男人,他虚弱地流着泪,抚着云挽的脸庞,沙哑地说:“好...好好...挽挽要好好活...”
  “就像...胡...”
  云挽感受着抚摸着她脸颊的手掌倏然跌落。
  云挽沙哑道:“就像胡杨一样。”
  巨大的悲伤瞬间席卷着云挽心脏,她双眸不停流淌着泪水,颤抖地伏在云存义身上,哑声哭泣。
  陆誉听着屋内声音不对,赶忙推门而入,云挽已然把云存义收拾整齐,而她已经从笼箱中取出了许多几套孝衣和白布巾。
  她套上一身麻布孝衣,低着头不停着地在忙着,陆誉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。
  直到她要冲出家门的那一刻,陆誉赶忙拦住,扶起她的肩膀。
  “你...你要去哪里?”
  在看到云挽脸庞的那一刻,陆誉楞在了原地。